As The Dew

譬如朝露13.1 风中苇草 【原创/绯色】

<< 12.7 纸中烈火(下)


    夜里的北风如寒刃般肆意张狂,给黑灯瞎火的街区平添了许多寂寥阴森。

    “咔嚓”一声,铁栅门稍稍弹开,冷漠带着些调笑的电子音响起,却只是让几近被怒气吞噬的来者进去将“包裹”放在门附近的邮筒里。

    然而知道对方在下逐客令而乖乖照做、愤愤离去,从来都不是安室透的行事风格——他知道那人就藏在这栋房子里,而他没有半点理由去相信、去听从那个曾经与现在都在对自己进行折磨的死敌。

    工藤宅岿然在旁,冷得像冰窖一样,根本没有最近有人活动过的痕迹。如果那孩子真的出了事,此时要么在医院,要么就在阿笠博士这里。凌晨三点,这栋宅子还能从窗帘缝隙中察觉出里面灯火通明的样子,显然是有猫腻。

    他一步步踩着石子路,正准备走到门前轻叩——即使知道大概不会有人应门,即使自己从未像现在这样积压着满腹怒火,他也仍旧保留了最基本的礼节。毕竟,这栋宅子的主人阿笠博士和他无冤无仇,但扩音器中传出的另一阵和蔼而疲倦的声音让他僵在一旁。


    “辛苦你了,进来喝杯热茶再走吧,前门没有上锁。”


    他走近,缓缓打量着门,在门缝中捕捉到不算太微弱的光芒,以他平常的经验,大概会觉得这是年久失修,门关不严所致。而与某人的态度大相径庭,房主的一番坦诚,倒如一盆冷水,浇灭了占领自己头脑的大部分无明业火。他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在博士的面前对着赤井秀一恶语言尽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轻推开门的一瞬,他第一眼看见的只是个黑洞洞的枪口。那不远处还紧拧着一双绿色的怒眸,以及在一旁劝架五门而满脸抱歉无奈的阿笠博士。

    条件反射的他迅速闪到门后,扑向一边丛中。等到熟练掏出武器,子弹上膛,一袭黑大衣的波本便拿出对付劲敌的架势,迅速推开前门,在瞬间与他坦然对峙。

    咚,被猛推的前门迎面撞上了一旁的墙壁,在一声不算小的沉闷后无精打采地停在了一侧。而呼呼卷入的冷风,也贪婪地攫取着室内源源不绝的温暖。


    “我说得没错吧,阿笠博士,这位快递小哥的警惕性确实比我想象得低,不是吗。”

    恢复了本来面目的赤井秀一敛起了眼中的锋芒,缓缓放下了枪,转过了身子沿着长廊向里快步行进着,没有打算再为难不速之客的意思。

    经过客厅的沙发时,他望向博士的目光也如屋外的寒风般不加任何温度,语气上却带着十足的恭敬,“还要劳烦您招待客人,我去泡几杯咖啡来——”

    “不用了,我受不起。我来办完事就走。”来人冷冷地打断,他的目的很明确,明确到都不需要直接点破。

    “你带不走他的,”波本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察觉到赤井嘴角边讽刺的讥笑,“如果你来这一趟,却一无所获地回去,作为公安王牌,好歹也太没面子了。顺便,你这身衣服还不错,只可惜你那招摇的金发往往是坏事的源头。所谓的通缉令一贴出去,那波洛怕是回不去了,是吗?”

    “轮不着你来评判,”来人极具压迫性的气场甚至可以把身旁盘踞着的阴风吓跑,他一向不喜欢赤井秀一这么直白地告诉他事情发展的结局,“他怎么样了。”

    “意式还是美式?”又是一句风马牛不相及且无关痛痒的询问。

    “随意。”片刻后,波本选择妥协。他利索地踏进了门,徐徐关上,把寒意统统挡在了门外,而溜进室内的冷空气,也受到室内暖气的围攻,最终在他飘动的衣摆下荡然无存。


    “恕我待客不周,我本来打算自己去准备饮料的,只是不太放心让赤井先生一人开门接待你。”阿笠博士带着波本坐在了沙发上,言语之间透着尴尬。他本想驱散深夜的沉默,却没想到让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即使您在一侧,他也仍旧是用枪口迎接我的,不是吗。如果您不在,不知后果于我而言将有多严重呢。”满屋的暖气似乎又助燃了波本难得熄灭的怒火。

    “你言重了。他的枪里根本就没有放子弹。”

    “哦是吗,”波本的表现正好与赤井相反,他微笑着的外表总是予人温暖惬意,而言语之间则极尽刻薄,“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行事做派。果断开枪而不计后果的狠人莱伊,只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罢了。”

    厨房里的杯碟似有若无地发出了声清脆的抗议。

    “他坦言,你曾经偷偷跑到毛利侦探事务所窃取信息,还被他在线上抓包,所以为了防你故技重施,才彻夜来看守,当然我觉得这套说辞大概是气话,”既然都哪壶不开提哪壶了,阿笠博士也不在意再将伤疤揭得彻底一些。毕竟他被嘱咐过,坦诚才是今晚的主题,也知道有些事情终究是瞒不住了,“恕我冒昧,二位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无意夸张,我和他的过节——”


    “跨越了过去,现在,与未来。”


    叮,是托盘与四个冒着热气的咖啡杯与茶几慢慢贴近的心跳声。

    “他没有事了?”波本瞧着托盘中的咖啡,并没有立刻拿起,一句诘问中与其说是警惕,倒不如说是惊异和期待。

    “显然不是。”赤井漫不经心地端起咖啡杯,直视着对方的眸子里忽而流露出了少见的厌恶,    “怎么样啊,之前和在寒风中守了你半晚上的‘清纯’少女风花雪月去了?我还以为你今晚不会登门,毕竟如果组织的尾巴甩不掉,实在是太过冒险了。你确定你的行踪没有暴露?”

    “我的感情生活比你干净,既然敢出门,自然也不会让人注意到这里,我在组织卧底可比你久,行事也更小心,主要是,我可没有FBI那么蠢的下属,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劳你操心,”客人还是端起托盘将咖啡轻抿了一口,对赤井这套关于之前做派没什么诚意的解释并不买账,反唇相讥,“倒是某些人一副道貌岸然的受害者模样从我的地盘上公然演戏玩诱拐,这笔账我还没算呢。”

    “如果救人也算诱拐,那你的罪行可比我重太多,毕竟你还涉嫌非法拘禁,”赤井被波本的这番言辞狠狠激怒了,但他仍旧不打算发作,只是低沉的嗓音毫无温度,如同顷刻穿喉的利剑一般具有攻击性,“不出意外,我们可是只剩下半晚上的时间,公安大人的‘审问’,还请记得挑重点。”

    “那孩子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选择不再置气,安室透开门见山,他曾独自一人沉浸在无数个天马行空的猜想中,为小鬼时不时发作而又想极力掩饰的心悸,他还私下特意问过了公安的医生,但医生的简单检查对答案的探索也无济于事。短短几天,他竟然开始对自己短期内无法探知的秘密有些莫名其妙的懊恼。

    赤井早料到他会这么问,倒也没有第一时间将所有的真相告诉眼前情绪尚不稳定的安室。只是徐徐从左裤袋掏出了那个精致小巧的U盘,将它放在了茶几上。和茶几上冒着热气的咖啡不同,被裤袋内的温暖遗弃之后,那U盘还在玻璃茶几上只是晕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还一如房间内的沉默,顷刻间便消失无踪。

    “这是什么?”

    “这里面就是救他的关键。只是我势单力薄,又没有那么高级的设备供我操控,当然只能请家底深厚,实力庞大的地主来代劳了。”赤井挑了挑眉,一边饮去了半数的咖啡,一边缓缓将散去余温的小玩意向坐在对面的降谷零推了推,语气带了些玩味,“虽说这可是‘吉野’用命保下来的东西,但我仍旧没有足够的把握确定这里面一定是我们想要的药物资料,毕竟某种意义上,万一我赌错了,这里面也有可能是足以摧毁电脑所连接的整个安防系统的难缠病毒。”

    降谷一脸漠然地拿起那个“灵丹妙药”,放在手中慢慢把玩。良久,他却将东西放回了原处——这场不可避免的博弈,还是开始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如果这是你继楠田陆道之后的又一个套路呢?”

    “我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兴趣去伺机毁坏日本公安的一切,如果想,大可以直接派FBI出面正大光明地玩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赤井的直言不讳以及言语间的少许忐忑倒是让降谷很是意外,“只要你愿意——”

    “我不愿意。”

    降谷零的回复非常坚决肯定,似乎这原本就是个不需要思考的问题。理智清楚地告诉他,不能赌上自己追随多年的信仰去冒险。


    “国家和他之间,你终究还是选择了前者,对此我表示我很遗憾。”赤井最终还是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然而他笑不出来,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冷若冰霜。

    “你错了,这两者根本就不矛盾。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办法去救那个孩子了吗?更何况,你怎么能确认这里面的资料一定是正确的?如果最后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个责任谁担得起?”大脑中理智竭力在为自己的选择作着最后的辩护,降谷开始怀疑方才的选择题只是一个赤井所设下的圈套,“那孩子究竟得的是什么病,或者中了什么毒,吃了什么药,我们都无从得知——”


    “这你大可不用操心,这世界上也不是就只有他一位病例。”

    从一侧的旋转楼梯阴暗处渐渐出现的小小身影让波本惊了一瞬。

    “你还算是贴心,咖啡留着我的份,”灰原不紧不忙地将手上方才换下的白褂顺手叠起,搁在了沙发旁,沿着不怎么烫的杯壁端起了那杯还没怎么凉的提神药,“只是你忘了,我喜欢少奶无糖。”

    “好的,我下次尽量记得。”赤井微微颔首,勉强宠溺一笑。

    “是我们动静太大,吵到了睡觉的孩子,还是说——”

    “——还是说,你对工藤的了解几乎为?”

    还没有揭示任何东西,小女孩的一句嘲讽就已经把波本搞得一头雾水。

    “你是组织里数一数二的情报搜集员,却欺骗自己,不想看透自己在乎的人所拥有的秘密,妄想等到他主动告诉自己的那一天?”灰原闪眸,眼锋一转,将面前的人噎得哑口无言,“波本,我原以为你会有更大的本事。”

    “那是信任!更何况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着手调查?”波本顷刻面色阴鸷,正搜罗着只言片语来发起回击,“公安取证调查,自然是要不打草惊蛇的。猜想有千万种,不过你此刻的自曝身份对自己而言,可并不是个明智行为——你这分明是在拉我下水,雪莉。”

    “知道我还活着莫不是还给了你莫大的生存压力?”雪莉正面继续不留情面地一损到底,“我知道这么说不算公平,但你确实每一次都被我身边这位和工藤合力耍得团团转,在神秘列车上,在工藤宅,都是,你恐怕不能否认这一点。”

    “所以我算是明白了,江户川柯南只是一个假名,他实际上是隔壁工藤家的孩子?可是工藤新一……”波本紫灰色的眸子有了长足的失神。


    ……

    “那假如,我是说假如,我是个十七岁的小伙子呢?你还会把我当弟弟一样照顾吗?”

    ……

    

    他这才意识到,那句话说出的时候,那孩子究竟怀着多大的忐忑。

    “另一位病例,是你自己?”波本还是轻声问出了这个根本不需要答案的问题,作为一时恍然大悟的确认。

    “药的名字是APTX4869,是组织里很早以前研究的一款药物。值得提醒的是,我在着手研究这个药物的时候,它的本来用途可并不是用来毒死人。而朗姆和琴酒擅自拿着这款‘半成品’到处戕害生命,根据我在动物实验中测得的概率,服下药的生命体有2%的可能性,其身体所有细胞全部退化到更年轻的样子,比较戏剧性的是我和工藤,都把握住了这2%的机会。”雪莉语气平淡,如同只是在简单讨论博士明天的蔬菜沙拉中到底应该加哪些调味酱才能使正餐显得不那么难吃。

    人本就像极了风中一株株平凡的苇草,疾风略过,往来重复的倒伏,甚至过于坚韧而直接被腰斩,朝夕之间,春去秋来,便陷入新芽走到枯萎的轮回,倒也成他们稀松平常、见怪不怪的经历了。

    “组织里是否还有人知道这件事情?”波本恍神过后,便是多了一丝紧张。他想起贝尔摩德那么护着小鬼,想起皮笑肉不笑的芝华士深不见底的城府,觉得事情比自己想象得要严重太多。

    “你说百面魔女贝尔摩德吗,她倒是知道,而且比你先一步下了手,可惜说到底她还是更爱惜工藤一点,再说一朝列车爆炸,铁证如山,她骑虎难下,也再难找借口行动了——”雪莉一想到苦艾酒列车上那一身伪装,多少有些不寒而栗。

    “关于这个问题,我等会儿可以和你单独沟通,”赤井闻言,似乎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有些不合时宜地打断了谈话,向翻着白眼的灰原点了下头以示歉意,“眼下我们的首要任务,是研究出这药的解药,并顺藤摸瓜,找出组织制药的根本目的。这个U盘,是我把‘吉野’带回美国FBI后所得的战利品。如果你不要,我可以试着……”


    “把它给我。”


    赤井收回U盘正准备放进大衣内荷包的手忽而僵住了,他打量着波本的眼眸,又挑了挑眉,没有再犹豫,直接将U盘扔给了对方伸出的手掌里。

    “小心行事。

    两人毕竟是多年的战友,有的时候计上心来,无需多言,反而是默契的最佳显现。阿笠博士坐在一旁沉默许久,静静地注视着安室透的怒火一点点地被扑灭,心里终归有些感慨。


    “带我去看看他吧,十七岁于我而言虽然也是个孩子,不过相比7岁而言,终归算是有个更完整、更生动的灵魂。”金色的碎发下,一个“不情之请”还是让这个王牌公安向一个小女孩低了头。

    “你该不会是,馋他的身子吧。”灰原的半月眼都要贴在黑皮那尴尬不已的通红脸庞上了。

    “在我家的那段时间,我可是天——天——抱着他睡,他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直往我温暖又不带一丝烟味的怀里钻,多亏了我的悉心照顾和营养食疗,他的感冒才能好得那么快……”

    “如果你还想见他一面,就劝你快些住嘴,”正在光线不足的旋转楼梯上向下行的灰原声音带着警告的回音。


    “你不觉得背后的暖气忽然一下被关上了吗?”

    拐过下一个拐角,世界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 13.2 眼见为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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